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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甸教教義一覽,孤島驚魂5約瑟夫之書翻譯

孤島驚魂5遊戲流程中玩家會遇到一個神祕的邪教組織,其頭目約瑟夫·希德有着極強的人格魅力,即使是反派,仍有不少玩家喜歡這個角色,育碧官方也出版了一本約瑟夫之書,堪稱伊甸教教義,通過它玩家們也許能更加深入地瞭解“伊甸教”這個邪教組織。

孤島驚魂5約瑟夫之書翻譯 伊甸教教義一覽

這是一本看起來完全沒啥用的黑皮筆記本,上印着《約瑟夫的聖經》(THE BOOK OF JOSEPH全大寫)。

孤島驚魂5約瑟夫之書翻譯 伊甸教教義一覽 第2張

本以為跟平日去的遊戲展會沒什麼不同,就是個做做外皮樣子的破筆記本,打開裏面有格子給你寫東西,不是白紙就不錯了,結果打開一看我驚到了——真他嗶的是一本聖經!

孤島驚魂5約瑟夫之書翻譯 伊甸教教義一覽 第3張

只可惜的是隻有英文版本,所以,這裏為大家翻譯一下。

翻譯:學究翻譯組

校對:學究翻譯組 神奇陸夫人

孤島驚魂5約瑟夫之書翻譯 伊甸教教義一覽 第4張

約瑟夫·席德,於美國蒙大拿州希望郡創立“伊甸之門”計劃

前言

信使常因遞送壞消息而受到抨擊。

你會聽到很多關於我的事情:

他們説我滿口胡言、招搖撞騙、故弄玄虛、瘋瘋癲癲,

更有甚者,説我是個殺人如麻的惡棍。

人們會告訴你他們所認為的一切,

因為我是壞消息的遞送者,

因為我是信使。

是我,警告你們世界末日即將到來。

是我,召集被選中的人們,建立全新的世界。

如果想生存,就必須罔顧詆譭。

你必須相信我。

你必須追隨我。

 ——約瑟夫·席德

Ⅰ 

“給打擊你的人以祝福;給傷害你的人以感激。

因為正是這些苦難指引你們來到我的身邊。”

——伊甸教教義

孤島驚魂5約瑟夫之書翻譯 伊甸教教義一覽 第5張

如果有人在六月的那個下午經過席德家門前那條年久失修的路,並且鬼使神差地朝房子看一眼的話,他將目睹一個奇怪的景象。

一個身着黑褲子白背心的男人,一手拿着漫畫書,一手拿着聖經,正朝着他大概十歲的孩子憤怒地揮舞。但長久以來一直沒有人經過。冰淇淋車不會經過這裏,社會服務車不會經過這裏,甚至警察的巡邏隊也不會經過這裏。不管怎樣,在這一帶,人們都不會干涉別人的事情,即使那件事發生在自家露天的門廊上。

父親憤怒地揮舞着手臂毆打男孩。那個男孩,年幼的約瑟夫·席德,彷彿一尊被固定在地板上的雕像,正一動不動地低頭反省。如果他抬起頭,他會看到那本舊的蜘蛛俠漫畫封面閃着五彩斑斕的顏色,交替映在父親手中聖經烏黑光滑的皮面和他因憤怒而漲紅的臉上。他還會看到父親那口灰黑稀疏的牙齒。當地人都叫他老席德,或是在背後偷偷叫他老瘋子席德,哥哥雅各也曾這樣跟約瑟夫私下嘲笑自己的父親。

牙齒護理在席德家不受重視,錢都花在了其他地方。所以他父親的牙齒總讓約瑟夫想到在圖書館的繪本里看到的海盜船會撞上的巖石峭壁。眾所周知,席德家最重要的是父親從早喝到晚的廉價威士忌。喝的越多,他嘴裏就會蹦出越多的聖經詞句,孩子們也越多地受到父親的鞭打。

父親暴怒的原因很簡單:在這個家裏,除了聖經以外,漫畫、書籍、唱片、雜誌、廣播和電視都是被禁止的。有一次,小學組織全體師生去城裏的老劇院看《亂世佳人》,約瑟夫的父親得知後暴跳如雷,活像喝高了的彈簧小丑。他趕到劇院,對着驚呆的老師和同學,開始了一場雜亂無章的教訓。他譴責好萊塢的罪孽,強調這樣若巴比倫空中花園一樣虛偽的繁華景象,長久以來已經扭曲了孩子們最為脆弱的心靈,並且導致了美國的衰敗。當老席德把約瑟夫和雅各一手一個拎着衝出劇院的時候,他仍在大聲咒罵着。

那一次,回到家後,老席德只打了雅各,因為他是哥哥要為弟弟負責。但無論如何,這次他們有幸見識到了戰火紛飛的亞特蘭大。

因此,當老席德站在門廊上抽出他的皮帶時,約瑟夫乖乖地脱下了他的T恤,小心疊好,彎下腰,將蒼白纖弱的後背暴露給了父親。

約瑟夫轉過頭,看向旁邊一棟在當地而言維護得不錯的房子,那裏住着一位温柔嫻靜的寡婦。他把這件事當作是種恩典,即使是件小事。如果他轉頭面向另一側,就不得不去看另一個鄰居的房子。即使以當地的水平來説,那房子也一塌糊塗,無法入目。

在他們更小的時候,寡婦可能出於憐憫,常常烤蛋糕給他們。孩子們的母親並不擅長烹飪,她甚至不是一個慈愛的母親。但寡婦現在正飽受癌症的折磨,不久於世。她已經不再烤任何東西了。她將餘生消耗在置於自家門廊上的搖椅中,輕輕地擺動,無論晴雨。雅各和約瑟夫經常爭論那低沉的呻吟聲是木製搖椅發出的,還是老婦人發出的。有時寡婦的女兒會過來,她從不久留,偷夠足以換取海洛因的藥物就走。這個小鎮沒什麼前途,連癮君子都不願住在這裏。

在這個特殊的日子裏,7歲的約瑟夫被鞭打了25下。這是讀了蜘蛛俠的冒險故事的代價。他忍受了懲罰,卻一滴眼淚也沒掉。

你可能會疑惑我是誰,為什麼會知道這麼多關於這個住在窮苦白人社區的家庭老套而不幸的故事。我就是約瑟夫·席德。如果你問我為什麼如此清晰的記得六月炎熱的那一天,那是因為,在那天,我第一次聽到了那個聲音。

“無視低飛的鳥兒,

無視昏暗的天空,

無視風中鐵鏽的味道的人,

雷聲和閃電都將傾瀉到他的身上。”

——伊甸教教義

孤島驚魂5約瑟夫之書翻譯 伊甸教教義一覽 第6張

很多人聲稱聽到過神的聲音。他們中的許多人都是瘋子,他們聽到的也許並不是天使在與他們對話,沒準只是外星人、喬治華盛頓、或者約翰列儂的聲音罷了。

每個繁忙的街角都有一個被選中的瘋狂的先知。他們預言“末日即將來臨”,人類將因其罪孽和惡行被譴責。他們命令你對其懺悔,否則你將被詛咒永受地獄之火的灼燒。他們會嚇唬孩子以激起大人的憐憫,尤其是當你從他們身邊經過,聞到他們身上的味道的時候。他們,自稱為聖言使者。

為什麼我更可信?我又有什麼不同?

可能是因為我沒説要拯救你的靈魂。此時此刻,在這裏,我為拯救人類而來。我在這裏説的是末日降臨前的日子,我只是來幫你渡過即將到來的混亂。別誤會,這個世界即將毀滅,終結已被預言。

目光呆滯的街頭預言者為他的思慮所惑,我無法幫忙,但我尊重他,只因他比別人都要清楚,留給人類的時間不多了。而他只是從骨子裏感到了陰暗的命運,我卻知道這是毫無疑問的。因為那個聲音是這麼説的。

那是創世主之聲。

上帝厭倦了人類的所作所為,所以他打算收回他給予的一切。人類的自負使他們忘恩負義,不再感激造物主的恩賜,所以上帝打算重新開始。因為我們什麼都沒學到,卻把污穢留了下來,污染了一切。渺小的我們,扭曲、表裏不一,我們強加於彼此的無法形容的殘忍行徑激起了他的怒火。

我們還如何能夠心存僥倖,認為迫在眉睫的洪水不會把我們沖走呢?

我們或許真的是以上帝形象創造的動物,但我們在自我改造、自我補充的過程中,將自己扭曲成奇怪的模樣,成為了可怕的生物。曾經,住在樂園的我們如此純潔;現在,我們日夜翻滾在污穢中,把原始的美德埋葬在穢物之下。我們已經激怒了上帝,我們將以意想不到的速度付出我們的代價。

看啊,這世界變成了什麼樣;看啊,一些人在享受富裕生活而另一些人則處在悲慘境遇中。目睹衝突和失控的惡性循環,無數宗教戰爭因人類的貪婪而起。貪婪驅動着人類。人們無限的索取從來沒善終過,無論是窮人還是富人都無盡的貪婪。被壓迫者從未夢想過有一個更公正的社會,他們只渴望能進入不公正的階層,轉而踐踏窮人。

森林、海洋,甚至同胞都因人類的貪婪而遭到毀滅。殺戮、污染、腐敗。只要擁有最新的技術,人類就不會在意世界的另一頭是否有人因此死亡;只要能用到廉價的汽油,人類就不會在意是否有人被踐踏。在對金錢的狂熱中,他們蔑視一切。沒有什麼是神聖的。他們穿過墓地,在骨灰依舊温暖的廢墟上舞蹈。

在這自私自利、只顧眼前利益、自我崇拜的社會,何為正義?何為善?是那些謙遜的人,還是那些被遺棄在廣袤荒原的流浪者?那些喜歡理解而不是主宰,喜歡分享而不是佔有的人會怎樣?

他們會被嘲笑。慷慨解囊的人會被嘲笑,樂善好施的人會被嘲笑,腳踏實地的人會被嘲笑。他們被人指指點點,被嘲諷,被説成是頭腦簡單的懦夫。我們對他們百般侮辱,強迫他們加入這瘋狂的恐怖嘉年華。如果他們拒絕,就會因不被信任而被驅趕。

FBI和其他政府機構還在迫害着誰?聯邦當局不斷的騷擾着被社會遺棄的人。他們被傳喚、追捕、監視和羞辱。有時,他們被拖去監獄,被逼瘋或自殺。請你捫心自問:你不是一直這樣認為的嗎?在這個名為世界的競技場中,你難道不也只是被內心中無形的絕望和孤獨所吞噬的一個犧牲品嗎?

你猶豫不決,不敢同意我這番説詞。你的懷疑是可以理解的。你無法歸屬的這個世界,這個千瘡百孔的世界,長久以來都強迫着你隱藏真實的自己。它用痛苦教會你自我保護,讓你不再衝動,不再信任任何人,包括你自己。

但是讓我告訴你,那個聲音説了什麼:造物主從未對苦難視而不見,他一直在觀察着人類,看到了褻瀆他的人,也看到了為了財富和虛榮的自我褻瀆。這些罪人激怒了他,很快正義的懲罰就會降下。

分清良莠是我的使命。我必須將受到恩惠的人聚集起來,組成一個大家庭。

那個聲音被你內心的空虛放大了,於是你也許知道了那是真的。要是你也可以成為那些相信我的天選之人中的一員呢?要是你足夠純潔,足以理解那個我發佈信息的神聖來源呢?要是在我們相遇的那一刻你就知道我和那些在十字路口遊蕩的蠢貨不一樣呢?

如果你也渴望世界變回美麗和諧的模樣,如果你有信仰和動力,那就加入我們。你將會在大災難中活下來。再次回到伊甸園,就像我們曾經那樣。

“他們引用生為奴隸的先知的聖言。

他們謳歌出身凡人的救世主的榮耀。

但他們的傲慢讓他們永不會知曉,

神使從不屬於他們階層。”

——伊甸教教義

孤島驚魂5約瑟夫之書翻譯 伊甸教教義一覽 第7張

在那個聲音對我説話之前,我已經很久沒有聽到任何安慰的話了。父親讓我和雅各退學,他在家教我們。他想讓我們更忠於信仰,遠離罪惡的影響,正如他向傾聽者所宣告的那樣。雖然並沒有人聽他説了什麼。

我不再有老師天真地為我們講述盡責、團結、熱愛家族、冒着各種危險征服國家的拓荒者們的冒險故事。如果那些拓荒者知道他們的夢想會變成什麼樣子,他們可能會選擇不再勇敢地面對挑戰和未知,並且殺掉他們的牛,燒掉他們的車。但是在佐治亞州,家庭教育是普遍並且合法的,只要父母中有一個能讀和寫。父親這兩個標準都符合。當局也不會理會他是一個酒鬼,並且經常毆打我們這樣的事實。

至於鄰居們,他們忙於處理自己的問題,沒法關注老席德家孩子的命運。他們並不無情,相反,他們是好人。儘管他們天性仁慈,卻因苦難變得堅硬。在我們鎮上,大家的工作都是一樣的——領取失業救濟金。我們以東拼西湊的各種福利,食品救濟券,慈善機構和富人區的有錢人們長期資助的流動廚房為生。富人們通過做慈善這種方式尋求良心上的安慰,或是為他們在時尚宴會上的吹噓炫耀準備素材。在這一帶,每個人都要揹負象徵痛苦的十字架。有些人揹負的十字架不止一個,更有甚者,揹負着的數量足夠填滿一整片墓地。因此,我們獨自面對着我們的問題。只有我們,擁有同一羣祖先,他們當年什麼也沒有徵服成功,只獲得了蒼茫的虛無和在一個角落安放自己苦難的權利。

在這空虛的日子裏,我唯一的樂趣是跑去街道另一頭的加油站玩。我們的母親經常會送我們去那裏,賒購大量的熱狗和冷凍披薩作為我們日常的食物。當然,還要給我們的父親買威士忌。加油站的主人是個好人,他會讓我看收銀機旁邊的雜誌,一言不發。我會獨自坐在角落,享受着嘈雜的空調吹出的涼風和收音機通過破舊的音箱播出的聲音。我看起書來,猶入無人之境。有時他會無緣無故的給我一杯汽水,不求回報,就好像他不是這裏的人。

後來,當我開始建立我的組織、聚集我的信徒的時候,我決定去拜訪他,告訴他我要傳達的信息。我想用他救我的方式來救他。就在那時,我才知道他幾年前在一場搶劫案中被槍殺。兇手不可能是鎮子上的人,因為,鎮上每一人都知道他現金櫃裏的東西不值三枚0.38口徑子彈。

願他安息,至少在世界末日到來的時候,他不用經歷那一切。

為什麼那個聲音在特別選擇在那一天和我講話?我想那是因為最近我的哥哥雅各開始越來越多的和我們的父親發生衝突。我和哥哥不僅年紀上有差距,在性格上他也更為大膽一些。第一個跳進受污染水庫的是他,最快去被其他孩子劃為專屬領地的區域冒險的也是他。他還曾無數次冒着遭受嚴厲懲罰的危險,一有機會就會去偷點兒糖,只為了給我們的生活帶來一點點的甜蜜與安慰。我曾覺得他是個賊,但我現在把他當作現代羅賓漢來欣賞。他像羅賓漢一樣,擁有一片被毀壞了的破屋子,破敗的小路,和雜草叢生的花園。

我們習慣了父親的情緒波動,呼吸中帶着的酒氣,還有他瘋狂的佈道。我們甚至習慣了他的掌摑和踢踹,以及皮帶的抽打。但他現在已經開始打我們最小的弟弟約翰了。雅各健壯又堅強,而我已學會在鞭打中將自我封閉在內心深處以求慰藉。可是約翰和我們不同,他還很年幼嬌弱。雅各因看到被打後嚎哭的約翰而感到很痛苦,因此,他的憤怒變成了強烈的憎恨。

我們母親的視而不見只會讓事情變得更糟。她總是穿着同一件睡衣,無精打采、悄無聲息地穿過房間。她於我們而言,僅如一個幽靈一般,沒有任何幫助。也許她終生只能如此渾渾噩噩,她的婚姻已經被她那言論如聖人、行為如惡魔的丈夫徹底摧毀了。暴力滲入父親和長子的關係裂縫中。

我們當然不缺乏例子,畢竟暴力就在我們周圍。搶劫、鬥毆、販毒、家庭暴力,這些上流社會小孩子們在電視裏才看到的,我們從窗户就能看得到。隨處可見的不幸,伴隨着的是隨處可見的罪行。我們有我們需要的所有靈感。暴力已經變得如此平常,以至於我們上牀睡覺時,雅各毫無愧意地來和我們討論擺脱父親的各種對策。或許他只是在大聲的描繪夢想,就像喝了幾杯酒之後想着要報復的那些受虐的勞工那樣。儘管如此,我想我還是應該和雅各談談以勸阻他。我們可以撒謊、偷東西,這些都能被寬恕,但我們不能用暴力反抗自己的父親。看啊,這是一切罪孽中最大、最不可饒恕的罪。

為什麼那聲音那時候是選擇了我,而不是我的兄弟呢?我經常問我自己這個問題。我從未真正的理解,也從未得到過回覆。我只是平常的孩子中的一個。也許只是因為我剛好有空,在合適的時間、合適的地方聽到了那個聲音。

隨着時間推移,我不再問這些問題,當我接收到那些信息時,我就一同接受了我是一名信使這個事實。我不知疲憊的散播信息,歌頌靈魂,就像曾經温暖了坐在美國佐治亞州羅馬市某加油站閃爍霓虹燈下的孩子的心的那個破舊的揚聲器一樣。

“一些人因血緣而聯合,或被利益所綁定,

但他們不能自稱為家庭。

真正的家庭是為了侍奉聖父而存在的,

這是唯一純潔的,不會被邪惡蠱惑的家庭。”

——伊甸教教義

孤島驚魂5約瑟夫之書翻譯 伊甸教教義一覽 第8張

那年六月,當我父親用他的舊皮帶抽打我的時候,這個聲音出現了,這次它不僅僅是命令我阻攔我的兄弟雅各。它宣佈我們三個人——雅各、約翰和我——已經被選中來完成它的使命。給人類最後一次機會。

我一刻也不曾懷疑自己是否聽到造物主的聲音。那不僅僅是一個聲音。從出現的那一刻起直到如今,它不斷圍繞在我身邊,温暖着我的心靈。它存在於我的身體裏,是我每一個細胞都能讀懂的語言。

現在我正將它廣泛地傳播,來説服更多純潔的心靈加入我們的家庭。沒有什麼能阻止我,這是屬於我的使命。沒有什麼能違揹我的意志,因為我是神的使者,是天選之人。

那天夜裏,我和雅各在我們的小卧室裏談話。我設法説服他不要反抗我們的父親。很久之後他告訴我,那時我的眼睛在黑夜之中閃閃發亮,我的信仰就是在那時深深地影響了他。我不再是那個沉默寡言、膽小怕事的弟弟。那個聲音改變了我。我覺醒了。

幾天後,我們家門口來了兩輛汽車,一輛是警車,另一輛來自社會服務部門。就是從那天開始,父親便再也沒有機會打我們了。

約翰學校的老師發現了他身上縱橫交錯的腰帶傷痕,他們馬上打電話給兒童保護組織尋求幫助。於是保護組織不得不派出工作人員,一路趕來羅馬市展開調查。工作人員給我們做了身體檢查。我們背部的傷疤向他們講述了三個同樣的故事。我們被帶進了他們的車。

我最後一次通過車窗回頭看看我們的房子和鄰居家的院子。我彷彿還能看到那熟悉的、已經生鏽的割草機的樣子。我眼中的一切彷彿都是過往時光存在的證明,如今卻早已一去不返。那時的我們仍舊熱衷於這些瑣事——我們把院子裏的草坪修剪得整整齊齊,野炊燒烤時還會想着給那些比我們還貧窮的傢伙送去食物。但如今,一切都成為了過去。很快一切都將不復存在,我所認識的這個世界就要消失,只不過當時的我還沒有意識到這些。

我再也沒有見過我的父親。他和我的母親一起被警察帶走了。很明顯,這些官員想要對我的父母私下處刑。這種事情我見過太多,我甚至能感覺到它將在某個我看不見的地方發生。

我的父親在他刑期即將結束時,死在了亞特蘭大的聯邦監獄裏。許多年之後,當我開始傳教的時候,我偶遇了一位刑滿釋放人員,他記得那個被稱為“老瘋子席德”的人。他告訴我,我的父親是從監獄的樓梯上摔下來一命嗚呼的。那真的是個意外嗎?很難説。但我對我父親那令人厭煩的嘮叨記憶猶新,沒什麼人能受得了。

我不想念我的母親。當我們住在同一個屋檐下時,她就如同幽靈一般。現在她也許正遊蕩在某個福利機構中。不過毫無疑問,她肯定非常高興遠離了這個毀掉她一生的男人。她也可能已經死了,不過那不重要,因為她很快就會和其他人一樣了。

我們先去了一家孤兒院,醫生和心理學家在那裏對我們進行了檢查。我很快就意識到,這些檢查與關懷毫無關係。他們更多的是想借此確定我們遭受虐待的程度,而不是治癒我們的傷口。我們的痛苦可能會使我們變得暴力並且缺乏適應能力。我們可能會對社會構成威脅。他們要極力避免這些事情發生。

他們給了我一個破舊的布娃娃,讓我在它上面指出父親曾經碰過我的地方。很幸運,我只是被毆打過,像我這樣的孩子在這所孤兒院裏是非常罕見的。他們還在我面前擺了一堆有墨水印的圖片,問我看到了什麼。我説我看到了蝴蝶、舞者、被壓扁的動物、黑天鵝、頭骨、小矮人,還有一個肚子被剖開的長辮子女孩。它們看起來都非常正常。

然後我跟他們講了那個聲音對我的啟示。一個穿着白大褂的男子跟我説了些什麼“想象中的朋友”、“創傷後應激障礙”、“潛意識防禦機制”、“短暫性精神分裂症”和“心理創傷”這些我根本就聽不懂的詞語。

我只知道一件事:我是天選之人。

他們只好妥協了。最後他們告訴我,如果我不想和我的聖諭一起被丟到大街上的話,那我最好在找到願意領養我們的家庭之前把嘴給閉嚴實了。權衡之後,我決定保持沉默。

幾個月後,社會服務部門把我們三個人都送到離羅馬市不遠的一個小鎮,一對沒有子女的夫妻家裏。我們登上汽車,順着崎嶇的小土路前往我們監護人的家裏。社工告訴我們到那個家裏要毫不遲疑地叫他們媽媽和爸爸。他們開始跟我們談論新的起點,新的生活。他們向我們承諾會有慈愛的家庭和新鮮的空氣。我們彷彿看見了餡餅在窗台上冷卻着,我們在温暖的被窩裏放聲歡笑;我彷彿看見自己在白色的房子前修築圍欄,在草坪上推着割草機。我想我們會在充滿愛的懷抱中成長。如同生活在電視節目中那樣美好。

然而等待我們的人,比我們的父母還要糟糕。這對夫婦不需要孩子,他們只想要免費的勞動力。他們像對待牲畜一樣對待我們。除去上學和睡眠之外的所有時間裏,我們一直在幹活,沒有一天可以休息。我們要照顧動物、修剪花園。我們做飯、打掃房子、洗衣服,為我們的監護人,或者説我們的主人做一切他們吩咐的事情。

我們無法抱怨。我們甚至沒有想過要嘗試抱怨。成人的世界對我們太不友好,我們必須自己想辦法。我們是被綁在他們的工作台上的童工,是衝鋒陷陣的童子軍,比那些乞丐或是在國境線另一邊的奴隸市場上被任意挑揀的無名短工更加的卑賤。我們睡在一個穀倉裏。我們有東西吃,但也只是因為不吃飯的話就沒有力氣幹活。

現在,我意識到了這一切都是我們必須接受的試煉。它的存在是為了讓我們更加強大,為接下來等待我們的艱鉅任務做好準備;是為了幫助我們理解為何這是個擁有缺陷的世界,為何它應該消失。我們每天遭受的挫折,使我們變得更加堅韌,更加強大。

直到那一天,雅各已經足夠強壯了。

“他們命令你不要打家劫舍,偷盜搶劫。

你認為他們是為了拯救你的靈魂嗎?

不,他們既不關心你的靈魂也不關心你的生活。

他們只是想把這些生殺大權掌握在自己手裏。”

——伊甸教教義

孤島驚魂5約瑟夫之書翻譯 伊甸教教義一覽 第9張

一天晚上,雅各叫醒了我和約翰。他一言不發地把我們從穀倉裏帶出來,把裏面的每一處都澆上汽油,然後一把火點燃了它。緊接着他放走了動物並燒掉了馬廄。火越燒越旺,沖天的火光伴隨着木房燃燒的噼啪聲和動物的叫聲驚醒了我們的養父母。他們穿着睡衣驚恐地跑出屋外。那時候,雅各已經把他的手裏汽油罐換成了斧子柄。他隨便幾下就把那個睡眼惺忪的男人打倒了。我們的養父倒在地上,烈焰照亮了他滿是鮮血的臉。他妻子那驚恐的臉上滿是淚水,我們就這麼看着他們,眼神裏沒有絲毫的憐憫。

我們被騙了。他們不配做我們的父親母親。

雅各還燒燬了我們養父母的房子、汽車,他們所擁有的一切都難於倖免。一切的一切都被火焰吞沒,我們坐在地上,靜靜的看着這個讓我們遭受如此多痛苦的地方逐漸化為灰燼,就像野營的人看着篝火。

看來那個一開始對我們進行檢查的精神科醫生的懷疑是正確的:席德家的兄弟是危險分子。他們的潛意識被邪惡的思想所污染。可那是我們遭受羞辱、剝削和飢餓的理由嗎?其他人對我們的行為十分不滿,可是我們誰能反抗呢?

我們的行為必須被阻止。我們需要馬上被分開。他們把雅各送到了少年拘留中心,在我看來叫那裏未成年人監獄更加準確些。他像個罪犯一樣被警察押走了,和我們的父親被押走時沒什麼兩樣。不過在他離開之前,他向我們保證我們會很快團聚,並且永遠不會再分開。他告訴我們一切都會好的。可是他大錯特錯。

約翰和我又一次回到了孤兒院,我們開始了被收養又被退回的循環。我們遇到過不孕不育的夫婦,遇到過無聊但因為過敏而不能養狗的人,也遇到過那些想要通過做好事來救贖自己靈魂的人。我們看過很多想****的人,無論他們是否真的心懷善意。

約翰先一步被領養了。他是長得最好看,脾氣也是最不古怪的一個。他被一個富有的家庭接走。在我的想象中這個家庭住在亞特蘭大或者是某個我們從未涉足過的封閉的社區裏,過着奢華的生活。

至於我,我被選了幾次,結果各不相同。曾經有一次,也只有一次,我忽略了精神病醫生的建議並談論了那個聲音。我立即被送回孤兒院,就像退回一件有缺陷的家用電器一樣。我想他們希望我還在保修期內,這樣他們就可以馬上把我免費換成一個更正常的孩子。但其實大多數家庭對我持歡迎態度並且能夠善待我。他們是好人,幾乎讓我忘記了我正與自己的親生兄弟們被迫分離。我希望他們在這個世界終結之時不會受苦。

當然,這些年我也遇到過很多其他的孩子:臨時的兄弟姐妹、同學、隊友等。我很難和他們交流。我非常清楚自己與他們之間的不同。每個人都把我看成是一個乖張孤僻的孤兒,老師和專家們對我總是獨來獨往表示十分擔憂。他們不知道我其實並不孤單。那個聲音帶來的信息在我頭腦中不斷循環,它説我是生而不凡之人。

就這樣,我從一個領養家庭到另一個領養家庭,年復一年。當我終於成年,可以去任何我想去的地方時,我回到了羅馬市,開始尋找我的兩個兄弟。我沒有打聽到有關他們的任何消息。我們幾乎失去了所有的聯繫方式。我知道政府不會給我提供幫助。他們沒有這個權利,也不會有人為了一個普通人尋親而做出哪怕一點微小的努力。但我對我們終將團聚這一點深信不疑,這是我們的命運。我回到了我們的社區,尋找我們的街道,我們的房子。但是那些記憶中的房子和街道都不復存在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購物中心。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政府的官員認為這個地方應該被改造,讓它富有魅力,帶來商機。因此住在這裏的烏合之眾全都被趕了出來,他們的小屋被夷為平地。那些人不過是在地圖上比劃幾下,就斷送了幾十個家庭的生活。這僅僅是因為有富人要住進來,所以這些窮人就必須要被趕走。在曾屬於席德家的土地上,坐落着一家高檔寵物店、一家裱框店和一家價格昂貴的理髮店。

這已經不是我熟悉的地方了。曾幾何時,人們曾在這裏向流浪狗扔石頭,用碎鏡子刮鬍須。那時他們最寶貴的技能是,知道如何避免你那微薄的財產被回購人或討債公司沒收。當地居民也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他們現在擁有工作和汽車,房子裏有快樂的孩子,房子外有修剪整齊的花園。他們不再需要靠借錢來支付賬單。

我在這個早已失去了歸屬感的地方,沒有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線索。趁着還沒有人對我產生懷疑進而報警之前,我選擇了離開,我不想多生事端。

我來到了這個鎮子的另一個地方,一個至少看起來像是我長大的地方。這是一家舊的包裝廠,它的生產線已經搬遷到別處,這裏自然就荒廢了。我暫時可以不用擔心住的地方了,但是我沒有食物生存,我需要一個工作。我是一個表現出色、謙遜有禮的年輕人,酒店的電梯操作員。對於我這樣的人來説真的是再適合不過了。雖然這份工作是夜班,工資也是最低標準,但我本來也沒有什麼其他需求,這點工資已經足夠我吃飽。最重要的是它給了我足夠的自由時間去尋找我兄弟的線索,真是完美的雙贏。

我的職責就是詢問進入電梯的人想要去哪一層然後按下按鍵,就是這麼簡單,輕鬆的很。我想客人一定會認為,一個穿得像街頭手風琴師的猴子一樣的人是可靠的,只要付錢,他就能幫你按下電鈕。

就這樣,我度過了平安無事的幾個月。直到有一天晚上,三名穿着燕尾服的醉漢進入了電梯。在酒精的作用下,他們的話變得多了起來,通常以他們身份是不會和我這種人交談的,但這次例外。他們中的一個爛醉如泥,以至於我不得不幫助另外兩個人送他回到自己的套房。他們説願意為我點一杯酒以示感謝,但我謝絕了他們的好意。他們問我是不是因為我的宗教信仰才不飲酒的。我説不是。他們又問我信奉哪一個宗教。我説我不知道,但我有神諭指引。他們沒有再説話,第二天早上他們通知了酒店的經理。經理把我叫到他的辦公室,然後當場解僱了我。就像按下樓層按鈕一樣簡單。

這件事情給我提了一個醒:我需要重新集中精力盡快找到我的兄弟。我在檔案和報紙上搜索。我翻閲了年鑑,在舞蹈和體育賽事的照片中一個一個地觀察那些面孔,直到我的眼睛疼痛得難以為繼,我都沒有找到一個姓席德的人或與我兩個兄弟相似的面孔。

我經常出入城市的圖書館,漸漸成為一名常客。就在這段時間裏,我開始對宗教產生了興趣。我不由自主地想要理解為什麼那個聲音選擇了我。像我這樣生長在一個大多數人都沒穿過什麼好鞋,更別説飽讀詩書的環境裏的人理應被別人鄙視。我怎麼能理解為什麼這個聲音選擇與我,南方一個貧窮家庭的次子,而不是別人交流?這個社會嚴酷而陰險,它讓我們無法生存,它斷絕了我們所有的希望。這個社會應該消失。

在我閲讀了所有我能接觸的書籍後,發現了一些東西:那些許下誓言不再開口説話的人,跳舞跳到精疲力竭的人,住在洞穴裏隱士一樣生活的人;那些齋戒的人,發誓獨身的人,祈禱從不間斷的人,攝入致幻植物與來世的靈魂交談的人,以上帝的名義鞭打自己的人。他們所有的人都有着同樣的目標:他們正在乞求一些東西來填補內心的空虛。這些人知道他們缺少一些東西,一些無法在這個世界上找到,至少不是在現在的這個世界能找到的東西。他們是這個社會上最敏感的人,最痛苦,最激進,也是最瘋狂的人。他們是被選中的聖徒和殉道者。我知道當那個時刻來臨,我必須從他們當中選出能同我一起完成使命的人。

“不要害怕懲罰那些阻止你前往原始天堂的人。

不要擔心人類的正義。

他們的正義是罪人與死者的正義。” 

——伊甸教教義

孤島驚魂5約瑟夫之書翻譯 伊甸教教義一覽 第10張

記得雅各還是小孩子的時候,他尤其喜歡大自然和森林,他只有在户外才能感到舒適。因此他不可能住在亞特蘭大或是類似的城市裏,我決定去佐治亞州的北部找找看。

我拜訪了廣袤的查塔胡奇森林裏的每一個小鎮。我日復一日地沿着每一條林間小道去尋找,但依舊一無所獲。我詢問了每一個我遇到過的人是否認識姓席德的人,哪怕是認識叫雅各的人也好。名字叫雅各的人很多,但他們都不姓席德。

我離開了森林,滿身木屑,被不計其數的昆蟲叮咬,疲憊不堪。我將搜索的範圍繼續向北延伸,進入了田納西州。我去往每一個酒吧,每一家商店。有時候我還會應聘一些工作,售貨員、洗碗工或是加油站服務員。工作的內容對我來説並不重要,我只是需要吃飽,這樣才有力氣去找雅各。

但我還是沒有找到他。

在失望中我發現,再這麼找下去可能也不是辦法,所以我決定先去尋找約翰。我記得他被一個富有的家庭收養,按時間算下來他現在應該已經上過大學了。他同他的大哥正相反,很喜歡城市。繼續在城郊和森林裏尋找約翰是相當離譜的。所以我去往首府亞特蘭大,一個能吸引才思敏捷、雄心勃勃的年輕人實現遠大抱負的地方。

我以前從未踏足過像這樣的大城市,但我不再是一個孩子,而且我的生活中已經看到了太多讓我印象深刻的東西。地域背景可能會改變,但人都是一樣的。無論是在羅馬市、佐治亞州、恆河兩岸還是在金字塔之下,有關謊言和慾望的戲碼都無一例外地在這個世界上演。

我知道在華美的摩天大樓裏,那些驕傲的人們夢想着能夠繼續向高處邁進,並擴大他們對我們的統治,將這些可憐的螻蟻們踩在腳下。他們有時候會變成殘忍自私的孩子,用望遠鏡觀察我們的悲慘生活。他們會用足夠大的放大鏡聚焦陽光燒死我們,這種肆意折磨我們時帶來的快感是任何事情都比不上的。對他們來説,我們不過是一堆統計學上的數字罷了。不過很快,那些不可一世的高樓將會土崩瓦解,他們的主人也將會葬身於廢墟之中。

我首先要找一份工作還有一個休息的地方,我並沒有別的要求。我既沒有想要物質上的滿足也沒有渴望事業的成功,我只想要找到我的兄弟。

我又一次住進了一棟廢棄的建築物裏,它在等待着那些拿不定主意的城市規劃者對它的處置。我找到了一份垃圾收集工的工作,並被分配到亞特蘭大的一個高級社區。我們每天很早就要開始工作。那些有錢人不喜歡看到垃圾車,不想看到那些收拾垃圾的人,也不喜歡垃圾和工人身上的氣味。有時候我會遇到推着垃圾桶出來的居民,那些垃圾桶閃閃發亮,比我童年時在羅馬市看到的任何一輛汽車都乾淨。他們困惑地看着我,就像看一個異類。“為什麼這個人看起來和我很是相像,卻從事如此卑賤的工作?”他們心裏想着。他們不喜歡任何有可能擾亂他們生活的事物。但他們不知道,用不了多久,他們擁有的一切都將不復存在。

這份工作的時間非常適合我,我可以每天下午在圖書館學習。再加上這些美麗的房子、受人歡迎的林蔭街道和鋪砌平整的公路。就連鳥兒啼叫的聲音似乎都比我童年時在羅馬市聽到的更加悦耳。正如我回憶裏的那樣,我童年時的鳥兒是灰色的,它們的叫聲就好像是從抽了一輩子煙的嗓子裏發出來的。

我發現當人們擁有一切的時候,總會丟棄一些東西。我可以從人們拋棄和珍藏的東西中可以學習到很多知識。我發現富人不像窮人那樣瞻前顧後。那些最富有的人們,他們在不斷地優化着自己的生活習慣,而其他人會模仿他們。從他們捕獲鮭魚的地方到他們購買的衞生紙品牌,都會一一效仿。但至少我們從來沒有在垃圾箱裏發現死去的人、無家可歸的人或吸毒者,那些有時會發生在不太富裕的社區的事情從沒有在這裏發生過。

我們有時候會兩三個人一起站在垃圾車後面聊天。我的同事們會談論他們的酒局、他們的性生活和他們的夢想。我和他們談起了聖諭。過了一會,他們厭倦了我的喋喋不休並開始抱怨。我被再一次解僱了。

我必須承認在此之後,我變得有些沮喪。畢竟,那個聲音只出現過一次,況且還是在我很小的時候。這條神祕信息向我們三位難兄難弟揭示了屬於我們的非凡使命。無論我是否值得同情,但事實上,我在找兄弟和找工作這兩件事情上都失敗了。儘管我每天都告訴我自己要相信那個聲音,我的疑惑依舊像一條蛇一樣,漸漸地向我的內心深處爬行蔓延。

但我沒有放棄,很快我在精神病院找到了工作。這是一座為窮人準備的、破敗的老舊建築。用來幫助那些沒有保險或工作的人。

這些可憐的傻瓜。

醫院內部的牆壁上的塗料全都剝落了,生鏽的牀架吱吱作響,而且人手也十分緊缺。但至少厚厚的牆壁很好地將室內的哭喊和尖叫與外界隔絕。我們在那兒的工作並不是為了治療,而是為了防止患者影響其他的地方。因此,病人們每天要吃大量各種各樣的藥片來穩定病情。那些藥看起來就像一碗兒童穀物早餐,五顏六色,滿滿當當。

我懷疑這裏還有為富有的精神病患者準備的高級場所,它配備着修剪整齊的花園、厚厚的地毯和完全隱蔽的私人房間。當然,這些機構不會被稱為精神病醫院,它們應該叫做健康中心或療養院。光看名字就知道,那裏一定價格不菲。

我不知道醫生們是否鄙視那些向他們傾訴了精神困擾的窮人,他們是否從情感上和病人成為了真正的一家人,而不是依靠金錢來維繫。

令我非常驚訝的是,我發現住在這的大多數病人甚至沒有外面的人那麼神經錯亂。他們只是有一點點的小毛病,他們不太容易保持沉默,無法隱藏自己的怪癖,不願與世界分享一些自己的祕密。在大多數情況下,他們唯一急需解決的問題就是學習禮儀和控制自己的行為。他們的主要病症是無法接受世界上虛偽的規則,因此這個社會建立了一個監獄,把他們藏了起來。

這裏的人都非常敏感,他們幾乎都能感覺到我的與眾不同。有些人被迷住了,另一些人則嚇壞了。他們被生活折磨得精疲力竭,以這樣或那樣的方式被打倒。從那時起,我便知道,那些願意響應我的號召的人,只能是那些遭受過痛苦和被拋棄的人。純潔的靈魂會在經歷過這個社會發動的永無休止的戰爭的人中出現,他們中的每個人都已飽經摧殘。這些人並不包括這所醫院裏的醫生。這些醫生與我們有着天壤之別。他們保護這個社會,充當這個社會的緩衝。他們不會在街上大喊大叫,也不會赤身露體地走到室外。他們絕不會為了向所愛之人表明愛意而殘害自己。他們甚至不會忘記在每一頓晚餐前祈禱,不會不繫領帶就去教堂,或者觀看閲兵而不摘下他們的帽子。這樣的他們永遠無法理解我帶來的神諭。他們永遠都無法得到救贖。

“忘記你所知道的一切,

因為你的一切認知都將被摧毀。”

——伊甸教教義

孤島驚魂5約瑟夫之書翻譯 伊甸教教義一覽 第11張

這家醫院位於一個貧困的街區,那個地方几近荒廢,僅有的幾棟房屋大多是倉庫改建的。住在醫院周邊的人們,大多數也符合那裏的入院標準,即使是打個照面,都有可能爆發衝突。有一天晚上當我正準備去醫院值夜班的時候,很不巧地遇到了三個男人。在我幾乎快要經過他們的時候,他們盯上了我。我不記得他們搶走了什麼,但是我永遠不會忘記他們對我做的事情。

毫無疑問,當發現我口袋裏沒幾塊錢時他們很失望。於是他們決定讓我為我的貧窮付出一些代價。兩個人架着我的胳膊,第三個人開始用拳頭打我。他累了以後,就和另外兩個交換一下。在他們對我拳打腳踢的時候,眼中透露出讓人難以忍受的蔑視,就像富人對待他們的奴隸那樣。對於他們來説,我這個人並不存在,在他們面前的只是破爛健身房裏的一個沙包而已。比起肉體上的折磨,他們的蔑視才真正擊潰了我。

我當時並沒有強壯到可以擊退三個對手,於是就像人們經常做的那樣,我向內心深處尋求救贖。我向那個已經沉寂許久的聲音祈求,控訴它在賜予我使命後,卻又將我拋棄、對我説謊、玩弄我的信仰。我在腦中詛咒它、辱罵它。為了它,我從孩童時期開始就忍受了如此多的苦難:手足分離,在一個個寄養家庭之間徘徊,悲慘的工作經歷,以及無盡的羞辱。我意識到那個聲音正是我所有不幸的罪魁禍首。它讓我形單影隻,使我越來越難找到工作。這一切只是它策劃的一場殘酷遊戲。

然而就在這時那個聲音迴應了我,它打破了沉寂,向我揭示。

我看到了。

我不再站在這條昏暗的街道上——那個聲音選擇在那天向我展示我們的未來。一個最糟糕的未來。末世、廢墟,隨你怎麼叫。你所知道的所有東西都即將毀滅。人類已經被定罪。這是必然的、緊迫的、糟糕的。

那個聲音並沒有向我展示一切將怎樣走向終結。

當人類陷入自我毀滅的時候總是有無盡的想象力。它可能來得很快,比如一場爆炸;或者來得緩慢並且充滿苦痛,就像在一個世紀那麼長的時間裏,眼睜睜地看着能源被消耗殆盡。

我們已經引發了這麼多的災禍,創造了這麼多新的威脅。我們如此墮落以至於我們遭受了不止一個懲罰。我希望那個聲音在審判罪人時,能賜他們以自己最懼怕的方式結束生命。好讓他們知道,在多重的詛咒中,神將毫無仁慈地收回他曾給與的一切。這一切都源於人類的罪惡,歸功於那些殺人犯、詐騙犯、偷竊他人最珍視之物的人,他們將感受最深入骨髓的恐慌。沒有人是無辜的。每一個人都將體驗他們所畏懼的末日。

願畏懼原子彈之人目睹連續不斷的蘑菇雲蒸發掉所有他們珍視的東西,毀滅世界。

願亞馬遜叢林中的部落目睹他們的蛇神吞噬自己的家庭和村莊。

願畏懼火山神之人在熾熱的巖漿中化為灰燼。

願畏懼病痛之人,在絕望中被無法治癒的病魔擊倒。

願海邊居民被滔天巨浪溺死。

願冰原居民死於寒冷,沙漠居民被烈日燃盡。

願癮君子死於毒癮,酗酒者死於酒癮,墮落的人死於規則與秩序。

願科學家將世界資源連同他們自己一同耗盡,在互相吞食後死於飢餓。

願向星辰祈禱的人們,消失在小行星撞擊地球所激起的暗塵中。

願教徒目睹聖經中的惡魔從地獄深處湧現或是從天而降,向人類傾瀉來自地獄的狂暴冰錐和硫磺烈焰。

這是我內心深處最渴望見到的情境:收集起我們所有的恐懼、痛苦和強加給我們的東西作為懲罰。鑑於人類曾經犯下的種種惡行,這樣的懲罰再公平不過了。

但是這個聲音也告訴了我人類不會完全滅絕。是的,數以億計的人們將會死去。但是也有人將會被拯救。幾千個純潔的靈魂將活下來,他們的任務是建立一個嶄新的世界,並繁衍生息。

這是我們最後的機會,而這決定權在我,約瑟夫·席德,一個極惡之人的兒子、最糟糕旅店裏的侍者、垃圾清潔工、毫無同情心的護工的手上。這是有史以來一個人所承擔過的最重的責任。我需要選拔和引領那些被選中的人,與我一同投入到偉大的事業中。我們將要拯救的不是某一個人,而是全人類。

我曾經只是一個平凡的子民,但如今我已然成為一名聖父。聖父需要將他的子民們彙集,其中必然有兩位名為雅各和約翰。為了完成我們的使命,我們兄弟必須重聚。在這個聲音重歸沉靜的那一刻,我回到了街上。

那個正在揍我的男人在半空中停下了他的拳頭。他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我也回他以好奇的注視。我已經感覺不到痛楚、憤怒。我現在有一個非常明確的任務去完成。這個人命令其他人停手,我看起來就像一個被丟向獅子的殉道者。他覺得在揍我的時候好像是在幫助我,這讓他毛骨悚然。他是三個人中的頭目,所以其他人不情不願地服從了,就像孩子被奪走了玩具一樣。

當我到達醫院的時候,衣服上的血已經乾涸,一隻眼睛腫的睜不開,一條肋骨斷了,呼吸都在痛。

但我已重生。

值班護士們一邊處理我的傷口一邊抱怨着治安和裁員問題,這些問題同樣困擾着警察。接着他們聊起了不合理的輪班時間表、保險金、加班費和壞掉的咖啡機,完全遺忘了約瑟夫·席德,他們身邊這個窮困潦倒的倒黴鬼。當終於想起我的時候,他們已經以“世界正在越來越糟,一切都將毀滅。”這個結論結束了談話。

我無法反駁。

就在那天,我也意識到了那是那個聲音最後一次對我説話了。無需多言,一切都已在我的掌控之中。我將不再懷疑我的使命,我準備好了。那一頓我從那三個即將化為塵土的小混混身上遭受的毒打,助我成聖,為我加冕。

聖父已然覺醒。

想要繼續生存的人必須聽從來自聖父——約瑟夫·席德的聲音。

那,是我的聲音。

孤島驚魂5約瑟夫之書翻譯 伊甸教教義一覽 第12張

“他們對你的儀態指指點點,

對你的傷口加以嘲諷。

很快他們將毫無儀態,

因為他們也將化為傷口。”

——伊甸教教義

孤島驚魂5約瑟夫之書翻譯 伊甸教教義一覽 第13張

這就是我的任務:傳播我的信息,在世界崩壞之前團結我的新家庭成員們。但是在召集我的子民們之前,我需要和我另兩個兄弟重聚。我決定辭去我糟糕的工作,集中全力尋找約翰。在那之前,儘管我竭盡全力,卻沒能有絲毫進展。約翰那張我無論如何都能認出的臉,並沒有出現在佐治亞州任意一所高中的紀念冊裏。這也説明了一件事:他肯定改名了。

當然,我也是。

真理的重量對我而言並不是一種負擔,相反地,它為我撥開了眼前的迷霧。我的一生,連同過去所承受的一切苦難,現在都有了意義。我一直在為履行我的使命做準備,就像古代勇士從出生開始就在戰鬥中訓練一樣。當我擺脱了怒火與憤懣之後,我便更加清楚地意識到了這一點。每一個傷害過你的人都即將化為虛無,還有什麼值得消沉的呢?我是一個全新的自己。

我估量了一下當前形勢,突然意識到我在羅馬市錯過了一些東西;我童年時居住的小鎮中發生的徹頭徹尾的變化,本身就是一個標誌。於是我回到了羅馬市,開始與房地產商周旋,近年來,它們像野草一樣在這座城市中大量湧現。我遇見了友善的人們,他們大誇社區安全穩定,還誇讚了居住在這裏的企業高管和適度前衞的設計師們。如今的房價與我童年相比飛漲了30倍。我懷疑前任住户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房價飆升,並沒有從中獲得什麼好處。但是我已經不再感到憤怒,因為我知道劊子手和受害者的骨灰很快就會混在一起。

而我也不遺餘力地讚揚了房地產開發計劃的勇氣,並問是誰開創了這麼一個高效益的投資事業。一個大型律師事務所被多次提及,而這間律師事務所就負責這個項目。

就像很多其他地方的大律所一樣,這家事務所位於商業中心一所盛氣凌人的摩天大樓裏。這裏是權力的中心:摩天大樓腳下商人們步履匆匆,手機就像粘在耳朵上一樣,他們嘴裏叨咕着數字,自言自語。在這裏,時間就是金錢這句話比在其他任何地方都體現得更加淋漓盡致。只是他們還沒意識到,他們剩下的時間不多了,這是傾盡世界上所有的財富都無法改變的。他們絕大多數人都即將死亡;只有一小部分人才能生還。

在這所財大氣粗的事務所中,只有一個員工叫做約翰,但他姓鄧肯。當我進入大樓並且説明要見他的時候,前台小姐站在大理石桌子後面狐疑地看着我。我對她強調道:約瑟夫·席德需要和鄧肯先生討論一件十萬火急的事情,我們之前是見過面的。

我在説謊,我從未見過約翰·鄧肯。

但是當那個衣冠楚楚的男人出來迎接我的時候,我一眼認出了他就是約翰·席德,我的弟弟。

他在顫抖,但是作為一名成熟的商人,他一直保持着鎮靜,直到我們進入了他設施齊全的辦公室,他撲向了我的懷中。他向我詳述了在孤兒院和我分開之後的生活。雖然從出生一直到進入第一個領養家庭,我們三個從未分開過,但對於約翰來説,最糟糕的日子還沒到來。

鄧肯一家很富有,説實話,是非常富有。但是他們是那種最惡劣的宗教狂熱者。他們對小約翰的心理造成了極大的折磨,以至於他開始懷念起了老席德的皮帶。鄧肯一家對於罪孽極度痴迷。對於他們來説,一個孩子的沉默只能説明他心思不純,每次找不到人都意味着調皮搗蛋,每一個行為都是受到了蠱惑。他們確信約翰的靈魂被污染了,必須被清潔,淨化,不管用什麼手段。

約翰的童年和少年時期就是一場宂長複雜的驅魔儀式。他體內的邪惡必須被根除。約翰被強迫懺悔他的罪孽,每時每刻、不論早晚。他很快就意識到如果他沒有什麼可懺悔的,他應該編造點什麼。在這場遊戲中,他竭盡全力。他循序漸進地表演着懺悔,鞭打自己。強迫自己在鄧肯夫婦建造的小而簡樸的禮拜堂裏連續好幾天跪着祈禱。他成為了養父母的驕傲,變成了他們眼中的聖徒。當鄧肯夫婦把他送到東海岸一所很有名望的法律學校的時候,他們確信自己已經成功地將約翰·席德徹底改變了。

在某種意義上,他們是對的。他們把一個單純的孩子變成了一個擅長隱藏本心,壓抑着滿腔怒氣的怪物。多虧了他養父母和一羣基督教傳教士的無盡的審問,約翰的一個非凡的天賦被激發了:他可以把別人想看的樣子展示給他們。在審問者眼中,他已經成為了一個聖徒,一個純淨的靈魂。對於所有人來説,他是一個值得信賴的男人,一個真誠的朋友知己。生存本能讓他變成了一條變色龍,不管外觀怎麼變,都是一樣的冷血。

於是,人們告訴他的祕密,比他們告訴自己的心理醫生,父母或者牧師還要多。並且他們從不説謊。真相被源源不斷地傾吐,從最天真無辜的記憶到最骯髒卑鄙的交易。即使是那些最多疑的人都忍不住向他吐露真心。老道的審訊官們都得不到的信息,約翰用一個微笑就可以輕鬆獲得。即使是總統本人,也會毫不猶豫地將核彈密碼交入他的手中。也許這就是人類毀滅的原因。

不管怎樣,約翰已經成為了告解神父。他不遺餘力地使用着他的天賦。他從每個人口中套出祕密並進行售賣。他泄露了那些在背地裏虐待孩子的人的祕密,儘管從沒有人懷疑過他們。他還掌控着一個龐大的關係網,裏面的所有人為他能保持緘默都支付了大筆金錢。大多數時候,約翰甚至無需進行威脅——每個人都知道:約翰對他們有利,儘管他憎惡他們所有人。

他已經徹底成為社會上成功人士的典範。他英俊不凡、優雅迷人。他身着手工定製西裝,單是一雙鞋子就已經比我們小時候一整條街上居民的月收入總和還要高。他的髮型一絲不苟,他的牙齒亮白閃耀,他的指甲修剪得體。

約翰畢業時是班裏的優等生。當然,他知道有教授和學生苟且這件事也許和這個成績有點關係。他迅速成為了亞特蘭大州晉升最快的年輕律師之一。他與政治藝術精英相談甚歡,並且同所有商界大鱷熟識。如果考慮我們三個的出身,他的成功簡而言之就是一個奇蹟。但是約翰從未提及過他的過去。他不是為了證明社會階層流動的美國夢才爬到這個位置的。他所獲得的和他付出的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對於世人來説,他是約翰·鄧肯,降生在一個富裕的家庭,在父母去世後繼承了一小筆遺產。

對於世人來説,他是一名虔誠的教徒,他會在葬禮上為死者莊嚴地祈禱。這只是因為他也很擅長表演鱷魚淚而已。

約翰是一個時刻保持着偽裝的男人。他打着絲綢領帶,就像卧底警察穿着黑幫服飾一樣。他憎惡社會,他比其他任何人都清楚,社會的基石正深陷在貧苦的沼澤中。他也明白,如果沒有城市周邊受虐待的兒童們被迫建造的基業,羅馬市、亞特蘭大和其他的大城市根本無法蓬勃發展。

正是因為無人知曉這個男人隱藏的怒火,才讓他變得更加的危險。他想看着一切毀滅,他希望這個世界化為灰燼。現在,我們都知道世界即將毀滅,但是在他的內心深處,約翰比任何人都更渴望着天啟。

在我們重聚的時候,約翰甚至憎恨着他自己。他對自己成年後生活的憎恨,不亞於他對自己悽慘童年的憎恨。他的生活就像低俗小説中描寫的一樣:沉迷於性與毒品,通過這兩者結識了知名影星,黑幫大佬,警察以及聯邦法官並與他們舉辦奢華的派對。

從未有蒼蠅如此狂熱地撲向蜘蛛的巢穴。他的公眾面目開始逐漸替代了約翰·席德,而他本人已經接受了這種轉變。於是,他摧毀了自己的過去和記憶裏的那個羅馬市。正如我所猜測的那樣,我們舊街區的蓬勃發展,和他不無關係。

他認識所有的相關人士,社區裏搖搖欲墜、一文不值的小屋,讓這個事情變得簡單起來。它們中的大部分都已廢棄,所有房屋都被抵押,居民們根本沒有理由拒絕一筆橫財。如果遇到最糟糕的情況,有釘子户拒絕搬遷的話,約翰還可以找一個曾經尷尬地向他坦白了自己受賄罪行的高級城市規劃員尋求幫助。但是事實證明,這些準備根本沒必要。羅馬市中沒人拒絕這麼一個比自己之前見過所有錢還要多的豐厚條件。接下來,一切被夷為平地。

當我把我近期的覺醒告訴約翰之後,我向他解釋,我們之前所經歷的所有苦難,都是必要的試煉。他必須接受這一切。和我們即將開始忍受的,末世後的第一天相比,過去的種種苦難都不值一提。他向世人展示的那個約翰可以讓位給真實的約翰了,他可以重新做回自己。就像他所期盼的那樣,一切都將被毀滅,因為有其他人和他得出了相同的結論,那就是這個世界已經沒有繼續存在的必要了。

就在那天,約翰·席德歡欣地消滅了約翰·鄧肯,並向我保證他將堅定不移地追隨我,幫助我,直到生命的盡頭。

我對他寄予厚望,我對任何一個追隨我的人都寄予厚望。因為只有他們可以活下來。

現在,約翰是我們組織中的告解神父,他讓每個人都獲得新生,將我的子民們從悔恨和祕密的重擔中解放,於是他們可以重生,可以重新開始。他測試想要加入我們的人是否虔誠。他確保了他們的動機都是單純的。多虧了他,我知道了我們大家庭中的每一個人都全身心投入到了我們必須完成的宏偉計劃中,我們中間沒有告密者。

感謝約翰,我知道這裏沒有壞種。

“讓我們感恩被那個聲音選中的聖父,

保護我們不受惡魔侵害的兄長,

以及傾聽我們心靈自白的弟弟。”

——伊甸教教義

孤島驚魂5約瑟夫之書翻譯 伊甸教教義一覽 第14張

兩個席德已經重聚,我們還缺一名。但是至少現在在我這邊,已經有了一個沒人能拒絕他的人。約翰·席德已經做回了他自己,但是我們仍然需要約翰·鄧肯,這個可以為我們大開方便之門的人。政府對我來説就是銅牆鐵壁,但是對於約翰來説,卻是一個好幫手。從個人信息到機密文件,所有東西都唾手可得。於是我們很輕易地追查到了雅各的蹤跡。

我們記得在我們被分開的時候,雅各由於蓄意在農場縱火,被送去了少管所。多虧了當時一個高級獄監有招妓的習慣,約翰很快收集齊了所有的情報。雅各在少管所可以説是一個麻煩製造者。不向任何權力低頭,反叛又充滿敵意,他處處與矯正制度發生衝突。儘管如此,一些報告上還是讚許了他的榮譽感和領導能力。看起來像是守衞們討厭他,但是他的老師們信任他。無論如何,當他結束了勞改,他的人生選擇和其他所有少年犯一樣:參軍入伍或是重蹈覆轍。

雅各加入了海軍。

在他的軍隊檔案中,有一張屬於我們哥哥的照片,檔案是由一個高級軍官十分樂意地提供的,這名軍官和一些地下軍火交易有關係。雅各已經長成了一名健壯的男子漢。他的雙眼依舊燃燒着野性的光芒,就像我們小時候一樣,他眼中的不屈彷彿在告訴我們的老爹,他可以盡情地毆打雅各,但永遠無法改變他。

他不如約翰一般英俊,但他的體格勻稱健美,就像在戰爭中你會毫不猶豫地追隨的那種人,那種會被印在徵兵廣告上的人。但是在軍隊中,雅各可不止是在閲兵式裏走走方陣這麼簡單。他曾上過前線,在伊拉克和阿富汗執行了幾次任務。他曾多次負傷,也曾獲得了幾枚勛章。只要他恢復意識,他就立刻回到戰場,這種情況持續了好久,直到被一紙報告打斷。報告向雅各的上級警告,他的身體已經不行了。

雅各經受了創傷後應激障礙,這種綜合徵往往發生在那些經歷過太多的人身上。病情現在已經逐漸穩定了下來。後來,雅各告訴了我們他在那裏經歷了些什麼,那些報告中隱藏着的故事。

他曾經親自開着推土機在敵方的沙丘戰壕處,活埋敵軍奄奄一息的士兵。他看到一雙手伸出了沙面,揮舞着。他説這讓他想起來了一名父親,在夏日的海灘邊,讓他的孩子們用小桶、小鏟子挖沙來蓋住他。這雙手彷彿在説“夠了,快停下,該回家了,現在快把這些沙子給我弄開!”但是雅各沒有聽。他沒有用推土機將沙子挖走。這下面埋着的不是他的父親,但即使是,他也不會把他挖出來。

像這樣的回憶,他還有成百上千個。它們可能在任意時刻乍現,不分晝夜地折磨着他,讓他在睡夢中都會哭喊出聲。他曾目睹許多戰友的死亡,他們大部分都是稚氣未脱的孩子,當他們在雅各懷中失血過多幾近死亡時,才能意識到戰爭並不是一場遊戲。他自己也在無情的白刃戰中數次與死神擦肩而過。利刃割破過他的臉,子彈擊中過他的身體,直到現在,他傷痕累累的身體裏還留有未取出的彈片。

他殺死過很多士兵,那些人就像他一樣,也有着渴望在無盡的暴力循環中尋求復仇的兄弟們。然而這場死亡之舞終將有一天因為缺少參與者而落幕。除了一小部分義士之外,所有人都將死亡。

雅各也曾殺死過無辜的人民。他曾奪取陣地,也曾失去它們;他曾無情搶掠,也曾和孤兒同享食物。在那些被利益驅使的上級的命令下,他大部分時間都是一頭野獸,只是偶爾會恢復人性。直覺告訴他,他沒有解放任何人、任何東西。他僅僅只是加速了權力的更迭,他只是通過槍炮而不是圖章來加速一場驅逐。

在他被告知不適合繼續服役後,雅各在一家軍事醫院接受治療。在他的資助金花完了之後,就被直接丟到了街上。這就是飽受戰爭摧殘的士兵最後的下場。他們被頒發各種勛章,背地裏卻被毫不留情地掃地出門。也許這才是勛章的真正用處:勛章的重量使佩戴它們的士兵深深沉入水底最終被淹死。一張張揭露了士兵們自己被迫犯下的暴行的面孔自此被徹底被抹去。

檔案到這裏就結束了。雅各完全沒有留下任何痕跡,他的撫卹金分文未動,他沒有駕照,沒有公共援助記錄,也沒有犯罪記錄。雅各已經人間蒸發了。

但我不會放棄。我知道我們童年待過的地方,就像一塊磁鐵一樣將席德家的孩子吸引到一處。如果雅各還活着,他一定在那。

我決定去拜訪羅馬市及其周邊地區每一個流浪漢庇護所,在那些地方,社會賜予它的人牲們一點點可憐的援助,不論他們曾是國家英雄,還是單純失業。這些庇護所彼此之間沒什麼差別。全都是一些破敗不堪的機構,荒涼偏僻得跟我以前工作過的醫院一樣。居民們看起來也和那裏相似:同樣卑微佝僂的姿態,同樣被艱苦困頓標記的灰白的臉色,同樣毫無生氣的目光。也許他們之中有人親歷過戰爭。但是在各種意義上,他們都戰敗了。

我和志願者們聊了聊,他們在這裏工作,和這些人打交道。他們跟我説起了這裏人們的痙攣和尖叫。他們也提及了偷竊,還有那些為了爭奪一塊麪包或者一個靠近暖爐的位置而經常爆發的爭鬥。窮人和富人都在為了最好的位置你爭我奪。最終,他們之間的唯一區別就是窮人偷的東西都毫無價值。

更糟糕的是,來到庇護所的流浪者們通常攜帶着對自己來説最為重要的隨身物品。如果它不是一把有缺口的小刀,一個打火機,或者一些偷來的零錢,那麼它就是一件擁有無限情感價值的物品。我聽到的一個故事説有個老人為了一個從口袋中丟失的玻璃球痛哭了一個星期,而那就是一個孩子的玩具。我也聽到了一個年輕的女人因為一本舊書中夾着的一朵乾花被弄碎了,最後鬱鬱而終的故事。

每一個人都與他的過去有所關聯。如果不是通過一個物件,那就是通過一個他們經常去的一個地方,比如所愛之人的墓地,或者只是通過一段在腦內不斷重複播放的一小段回憶。他們的世界已經支離破碎,他們只求尋找到一片殘磚破瓦,當做護身符。

有一天,在一個庇護所的某張小牀上,我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輪廓。一個男人面對着牆蜷縮着,就像嬰兒一樣。他在睡夢中焦慮地呢喃,似乎想要大喊些什麼。我只聽懂了兩個單詞。

這個人在呼喚着約瑟夫和約翰。

X

“在那個不屬於我們的世界中,

我們只留下了不切實際的幻想,

和毫無歸屬感的家庭。

願那虛幻的光影殿堂被熊熊烈火燃燒。”

——伊甸教教義

孤島驚魂5約瑟夫之書翻譯 伊甸教教義一覽 第15張

如果他沒有説那些話,我將會徑直從雅各面前走過而完全不會認出他。那個人與我兒時記憶裏的孩子截然不同,與我所見照片中的士兵也不相同。實際上,他已經被折磨得面目全非了。

我已經找到了一個滿腔怒火的兄弟,但我找到的另一個卻只剩一具軀殼。我那天偶然間找到的雅各就像是一個遊魂。

約翰和我輕而易舉地把我們的哥哥帶走了。甚至沒有人要求我出示相關關係證件。庇護所裏生活着的居民的性命連公章和複印紙都不如。這使得庇護所裏很多人們願意相信家庭重聚的奇蹟是會發生的,而這是他們第一次看到完美結局。

我們花了更長的時間,才找回了那個曾經認識的雅各。他已見過太多、經歷過太多。雖然還很年輕,但他已經飽經風霜,遭受的苦難和折磨比他年齡翻一番的人還要多。他已疲憊不堪。他需要重生。日復一日地,像我對約翰解釋的那樣,我向雅各解釋了他受難的原因。他天生就是個戰士,但那些無意義的戰爭卻摧毀了他的精神。

我的精神是唯一有價值的。我給他詳述了我已經領悟到了什麼。我告訴他我們重要的使命,那是最崇高的使命。慢慢地,雅各恢復了正常。他重新獲得了他的力量和勇氣,並且像弟弟那樣發誓永遠站在我身邊。他既不懼怕死亡也不懼怕世界崩壞,他已經小程度地體驗了這些。席德之血在他的體內流淌。

如今,雅各扮演者守護者的角色。他從所有被選中的人中挑選出一些意志堅定的,並把他們訓練成我們的戰士。他教會他們武器使用方法和戰鬥技巧,他教會他們冷酷無情。他們中的大部分人以前都是軍人,知道真正的戰爭意味着什麼。但同時,他們也都知道這場戰爭是不一樣的。

至此,三兄弟重聚了。世界上最後一個家庭的第一批成員也聚集完畢了。是時候招募從世界崩壞中拯救人類的義士了。感謝約翰,我們找到了一個我可以傳道的地方。一家生產商借給我們一處舊屠宰場以表示對我弟弟的感激之情。約翰曾經對涉及到這家生產廠商的一個案子保持了沉默。這個案子導致了一整所小學的學生因食用變質肉類而集體生病。約翰的幫助非常值得那座紅磚建築的使用權,反正那個公司也不知道它有什麼用。這個地方依然散發着死亡的氣息,以及成千上萬動物們被屠宰時所受的苦難。

但那沒有困擾我多久。畢竟我也在傳播一場大屠殺的信息。在佈道初期,沒有多少人來我們的神殿裏。也許是因為揮之不去的血腥味。大部分時間我都是在給我的兄弟們佈道,偶爾也給那些好奇的路人們或者來取暖的流浪漢們佈道。

我不是這個鎮子裏唯一的傳教士。街道上充斥着身穿標語手拿擴音器的瀕臨倒閉的跨國公司僱員,他們無精打采地重複着一些自己都不信的佈道詞。那些佈道詞是由高塔裏決定我們應該吃什麼、穿什麼、想什麼的人所測試和批准的。

世界充斥着歪曲事實的傳教士和虛假的奇蹟製造者。他們以欺騙那些輕易被虛假神祕的靈魂出竅、虛偽的奇蹟般的康復和番茄醬偽裝成的烙印吸引而來的追隨者為生。我們的周圍都是些不久就被發現躺在妓女臂彎裏的吹噓自己美德的富有的神職人員和躲在神像的陰影裏犯下罪行的墮落牧師。

我不會向我的信徒們索要錢財。我不關心他們是否貧窮或者富有。我向他們索要的東西遠比財產更加珍貴,我要的是他們的靈魂和生命。我要求他們犧牲自己的慾望並全身心地投入到我們的偉大計劃中。如果你想活下來,這就是必須要付出的代價。

我知道很多人會質疑我,並且很多人會拒絕聽我的勸告。我們生活在一個憤世嫉俗的世界中,周圍都是那些準備好了去誹謗他們無法理解的人的騙子們。我的信息驚嚇到了他們,因為他們不配得到神的旨意,所以他們打算愚弄我並像對待瘋子和騙子那樣對待我。我知道他們不久之後就會死亡,但是我害怕他們的謊言會嚇走那些本打算加入我們並被拯救的人們。

聽從你的內心,你將會發現真理所在。

漸漸地,我們的神殿的座位開始坐滿了。就像我一向預測的那樣,那些接受了我的箴言的人都是一些理解世界深不可測的黑暗面,並日復一日的承受着這些的普通人。被選中的人都來自於那些被稱為社會失敗者的人羣當中。他們會活下來,而那個譴責他們的無信仰社會則會消失。直到最後一秒,這個社會也拒絕承認自己即將崩塌。

一些人來了又走,一些人留了下來。有些人是虔誠的,有些人則不那麼虔誠。

儘管我們的計劃是如此宏偉,我們組織還是吸引了一些宵小之輩,他們渴求權利並想實現他們的統治。我們一發現這種人就把他們打包送走了。但是有一天,一個想要篡奪我位置的陰謀家在被趕走之後消失了。他遭遇了什麼?我們不知道。他的消失成了當局來找我麻煩的一個藉口。他們聞到了血腥味。

警察找到了我們並且審問我們。毫無證據地,他們試圖指控我們暗中謀殺了那個失蹤的人。我解釋説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不久後都會死亡,所以我們對於這種卑鄙的報復不感興趣。除了加入我們的人其他所有人都會死亡。

但是謠言傳了開來。

謠言是有力的武器。它們使無辜的人被定罪,使德高望重的人名譽掃地,使善良的人遭到誹謗。甚至到了今天,我們的敵人還在向那些意志薄弱的人散佈這種毒藥。我不在意這些誹謗和那些願意相信的人們,那些人不會被拯救。他們是無條件服從自己主人命令的人,他們是相信報紙和電視裏所説的任何話的人。他們屈服於當局。他們會糊里糊塗地死去,他們會被告知沒有什麼值得畏懼,直到死亡降臨。

如今,我們從失敗中汲取了教訓,並且約翰確保每個加入我們的人都只有單純的願望。但是同時,為了拯救我們的組織,我們沒有選擇只能離開羅馬市。

XI

“那些睜開眼的人將會看到,

那些願意傾聽的人將會聽到,

那些心靈純淨的人將會加入我們。”

——伊甸教教義

孤島驚魂5約瑟夫之書翻譯 伊甸教教義一覽 第16張

我們需要一個遠離鬧市、遠離警察騷擾的避難所,一個我們可以安心發展以在即將到來的可怕災難中生還的庇護所。所以我們打開了國家地圖並想尋找一個我們組織能稱之為家的地方。我們很快看中了西北方的山區,一個隱蔽的易守難攻的地點。許多的宗教組織和生存主義者組織在那裏建立了基地用來逃避迫害,生活在社會邊緣。我仔細地研究着地圖,視線一直在蒙大拿州附近徘徊,就在那時,我發現了這個地方

這個名字以細小的字體印在地圖上,那是一個我從來沒有聽過的名字,但是極度充滿潛力:希望郡。

希望。給人類以新生的希望,從舊社會的塵埃中創造一個更加純淨、更加公平、更加友愛的社會。我們應該去希望郡,在那裏可以完成我們的使命。我從內心最深處感知到了這個事實。我指向那個名字並且告訴我的兄弟們,我知道我們該去哪兒了。

我們幾天後開始動身,決定沿途傳播我們的信仰。我們的任務是在到達避難所之前儘可能多的招募忠誠的信徒來壯大我們的家族。我並不能詳細地告訴你在路途中加入我們的每一個人都是誰,因為到達希望郡時我們已經擁有了許多信徒。

如果你聽從自己的內心且它是純潔的話,你會加入我們。你與我們並肩收割作物時,與我們並肩接受訓練時,與我們並肩歌唱和祈禱時,你將會全面地瞭解我們。但是我可以先給你們介紹其中的幾個人,例如我的兄弟馬修。

當時我正在一個超市停車場里布道,就像我後來經常做的那樣。保安走了過來試圖干預,直到他對上了雅各的目光。他快速地衡量了他這麼做能得到的好處和潛在的危險,最後選擇聳聳肩去另一邊巡邏。他的決定是明智的。於是,通過我們安裝在貨車頂上的一個簡易麥克風和揚聲器,我開始佈道。大部分超市的顧客直接走過並沒有停下來傾聽。他們更加關心購物車中滿載的貨品,雖然半數有可能會被浪費掉。也許當末日降臨時他們會回想起這一幕,沒有傾聽我的教誨和沒有珍惜過往那些富足的日子,哪一個會更加的困擾他們呢?

那天,我的話語只與一個人產生了共鳴。他是一個瘦削的年輕人。他不是來購物的,而是來撿拾精力不集中的顧客們可能掉在地上的零錢的。那時這個年輕人還叫做約翰·肯尼迪。人們發現他顯赫的名字非常滑稽,並且他一直忍受着對此各種無情的、嘲弄的笑聲。如今,他更名為馬修,變得不再像是曾經那個人了。那個人已經蕩然無存。不久之後,不會再有人嘲笑他,也不會有人記得總統、國王、和過往的先知。

在他成為馬修之前,他內心十分空虛。他感覺自己並不完整,但卻不是很清楚自己缺少了什麼。他感覺自己的氣息是惡臭的,就像是一個被煙鬼吹起來的氣球一樣。並且一般這種情況下,他會用針扎自己以獲得短暫的解脱。因為約翰·肯尼迪從超市停車場、垃圾桶、和排水溝裏撿來的錢,是為了吸食海洛因。

但是那天,那個年輕人的靈魂不再是空無一物的了。相反地,生來第一次,他感覺到了充實。他曾經用來逃避現實的毒品,被神聖的啟示所替代。他聽到了我的佈道並且理解了它們。他蜕變成了馬修,他將會被拯救。如同那些極少數的人一樣。

從那之後很多人加入了我們。我平等地愛他們每個人。他們獲得了新生,擺脱了過去的負擔,免除了他們的罪惡。他們已經純潔無瑕了。

在他們過去的生活中,他們是毫無相同點的流浪漢和警察。現如今,他們是農夫和士兵,但在這之上,他們是家人,是平等的,在聖父仁慈的目光下為我們偉大的計劃而服務。

在我們長途跋涉的過程中彼得也加入了進來。在過去的生活中,他是他的研究領域中最著名的遺傳學家之一。但是他因為進行了一項實驗而被醫療協會開除,這個實驗被證明導致了一名絕症患者的死亡。如今,這對於我們來説十分平常,我們都知道全人類已經被判處死刑,除了那些少數的被選中的來自不同年齡層和社會背景的人們。

因為變成了芝加哥上流社會的笑柄,彼得曾試着開車撞向牆壁來自殺。儘管受到了衝撞,他還是由於天意倖免於難。但撞擊後立即燃起的大火在他的臉上留下了嚴重的燒傷。從那之後,他就只在黑暗中行動,並將自己隱藏在一條圍巾後面。當他迴應於我的呼喚時,我要求他在我們所有人面前展示他的面容。我們接受了他本來的面目。儘管他的傷疤看起來很駭人,但是這也比不上我們很多被選中的人忍受的那些看不到的創傷。

其他人也加入了我們。隊伍越壯大,我們的聲音就越洪亮,就像唱詩班的音量會隨着成員的增多而增大一樣。我們是無敵之師的唱詩班。

我們不久之後變成了名副其實的行列,一個準備去征服蠻荒西部的隊伍,只是驅動我們的不是淘金熱潮,而是我們的信仰。我們找到並修繕了一些老舊校車給那些自己沒有汽車的人充當交通工具。我們找到了一些帳篷和臨時住所。不管我們去哪裏,總有好心人讓我們駐紮在他們的牧場裏、院子裏,甚至有時是在他們的房子裏。有一些人加入了我們,其他的沒有。願他們死的平靜安詳。

沒過多久,警察甚至FBI就開始像禿鷲一樣環繞着我們,直升飛機時而飛過,偷拍我們的車隊,並且越來越頻繁。他們逮捕我們,並不止一次地搜查了我們的車輛。但是他們一無所獲。

我們應該感謝我們的兄弟盧克。盧克可能是全美國手最巧的人。他用他的雙手,在我們其中一輛巴士的座位底下修建了一個武器隱藏處。他將這個裝置做得精緻而隱蔽。為了更加的安全,雅各大部分時間都坐在上面,很少有人敢要求他站起來。

我們在田納西州的某個酒吧遇到了盧克。他心中的空虛感使得他變成了一個虛弱的人。這對於已經加入我們的人來説稀鬆平常,而對他來説卻是十分不幸的。那是早上八點,當我們喝着咖啡的時候,他已經開始喝他的第五瓶啤酒了。儘管他擁有天賦,但是他還是失去了木匠的工作並且變成了酒吧的常客。他整天都在喝酒,成了一個和善的酒鬼。首先他喝空了他的銀行賬户,然後是他的車,最後是他的房子。幸虧他沒有家人讓他來繼續虧空,就像老席德當年做的那樣。

當我在酒吧裏開始佈道的時候,他的酒杯裏還剩一半啤酒。從那開始他沒有喝光他的酒,甚至都沒有抿一口。

這就是我佈道的力量。它那純淨的氣息,拯救了人類當中那些被社會責難而流離失所的人。以及那些被戰爭或者自己所犯下的錯誤毀了未來的癮君子們和酒鬼們。不存在我無法拯救或給予新生的人。當我們最終到達終點站的時候,組織裏已經有數百人了。

XII

“我們將建造我們的堡壘,

而它將固若金湯。

由我們的信仰所鑄造的基石,

將沒有事物能夠撼動。”

——伊甸教教義

孤島驚魂5約瑟夫之書翻譯 伊甸教教義一覽 第17張

如果我發號施令,我知道每一個人將會追隨我,遠至阿拉斯加,甚至北極。但我們的樂土在蒙大拿,在輾轉數州後,我們的旅程在希望郡終止。呈現在我們眼前的是不凡的景象。

一個寬闊繁茂的山谷,伴着波光粼粼的河流,映入我們的眼簾。遠處是落基山脈的山麓小丘,山谷側面環繞着幽深森林,將其與外界隔絕。這裏沒有幾條進出山谷的道路,而這讓這裏更易進行防守。在掩體的保護下,我們可以抵禦圍攻,甚至對抗外面的世界。隨處可見的穀倉,風力渦輪機和風車彰顯了這個地區農業的發達,而在零散城鎮中可見的白色教堂塔尖則是另一個可利用的招募資源。這裏甚至有小型飛機場。

我們到達了“出埃及記”的終點,並獲得了超出我們所有預期和夢想的沃土。最後倖存之人將會在這片坑坑窪窪的土地上重生。對所有我們的後代而言,這將是他們祖先的領地,是初始之人的領地。

這個地方廣闊並且沒什麼人居住。土地肥沃,森林裏有很多野味,景色雄壯華麗。但這裏的冬天嚴寒刺骨,城市稀少且相隔甚遠。許多遭受孤獨折磨的人逃離去了其他地方以尋求幸福。而從他處前來的我們可以告訴這些人,在這以外的地方很難找到幸福。這是一個富有挑戰性的地方,為先驅者而生,為勇敢和自信而生。這裏為我們而存在,為我們的家庭而存在。這是 “伊甸之門”所屬的土地。

我們順利地在希望郡安置下來。感謝約翰和他的財富,我們不費周章就獲得了土地和農田。本地人十分友善。如我們所想,他們已經習慣於那些逃脱邪惡社會的組織的到來。約翰很快和山谷中鎮子上的政權建立關係,並在僅僅幾個月內和所有的市長、警長及重要領導人打好交道。而也就是在這幾個月裏,他發現了他們一切骯髒的小祕密。

人性是相通的。即使在這個到處講述着美德和奉獻的伊甸園,人們也會彼此欺騙、偷盜、撒謊,以及為獲取權力、榮耀和財富不惜犯下任何可能的罪。這種世界理應被毀滅不止千百次。

多虧了約翰,我們的家庭得到了保護。我們因自身共同的道德標準而生活在一起,沒有什麼能夠瓦解這種生活方式。自我們來到希望郡之後,許多忠實的追隨者加入了進來。他們幾乎都是參加了我的佈道並因我的箴言受到啟示的男男女女。而對其他人來説,從此在“伊甸之門”獲得健康有序的生活是他們最後的希冀。

即使那些源於惡意和嫉妒的關於我們組織莫須有的謠言一直在流傳,但在誠實之人當中,我們有着創造奇蹟的稱譽。事實證明,我們偉大的計劃、我們崇高的品德以及我們對彼此的扶持,已經將一些深陷絕望和癮症深淵的人解救了出來。

例如費絲——她以前的名字並不重要。費絲作為一個深受毒品殘害的年輕女人出現在我們門前。就算她的臉上有着癮症留下的傷痕並透露出深深地絕望,她仍是驚人地美麗。

我告訴她,在我們組織裏毒品和酒精是嚴格禁止的。所以我們唯一經歷過的快感來自我們的信仰。我説我不評判她的過去,因為我們之中的許多人也曾投身於酒瓶和針頭來遺忘世界的殘酷和重壓在我們身上的孤獨。但她必須明白,現在已經不同了:她不再是獨自一人。在“伊甸之門”,兄弟姐妹們互相幫助。我們是一個大家庭,最後也是最初的家庭。

費絲克服了痛苦而可怕的戒斷期。她不止一次瀕臨放棄的邊緣。但在兄弟姐妹們的幫助下,她挺了過來。在她最糟糕的時候,我們允許她使用一劑的東莨菪鹼,那是一種能讓她喘口氣並忘記針頭和注射器的藥物。

就此,費絲得到了淨化。現在,她跟隨前人的步伐來幫助人們去遺忘。她是那個提供無憂無慮快樂時光的姐妹。每當她覺得需要時,她會幫助我們被選中的人尋得寧靜,正如她在精神錯亂遭受痛苦的那段時期一樣。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我向他們所揭示出的命運。當我的子民們因得知他們瞭解的世界將要永遠消失而無法入睡時,我又怎麼能責怪他們呢?

多虧了費絲,我們組織的成員才能夠更好地接受並消化這些話語,毫無異議地遵從,把全身心給予家庭,融合彼此成為一個簡單的共同體,把完成天選之人的使命當作唯一目標。

結合他們的淵博知識,費絲和彼得建立了一個實驗室。約翰通過他的人脈,給我們弄到了通常只有在醫院才能接觸到的儀器。現在,毋需外界幫助,我們有能力提供醫療並製藥來讓我們活下去。

一些山谷的居民説我們在實驗室裏進行動物實驗。有人的地方就會有嫉妒者。他們宣揚不和,散佈謠言,活着就是為了誹謗他人。很快他們將不復存在,當火焰從他們口中噴出時,他們所講過的謊言也將永遠沉寂。

彼得是這裏第一位遺傳學家的事實就足以引起人們的議論。議論的緣由也可能是不時在森林裏發生的意外。獵人們被殺死並撕成碎片,這一發現讓山谷陷入了猜疑帶來的恐慌。和你一樣,我厭惡要改變神創之物的想法。我尊重它的創造。但這個世界將很快不復存在,無論如何,這些故事能夠幫助驅逐好奇的探險者。

約翰也幫助確保警長不會太過接近。經歷一切後,沒人想要冒險成為小鎮傳言的主角。

對於雅各,他可以自由的建造軍械庫,當迷茫的災難倖存者找到我們並想要搶奪資源時,這將幫助我們進行防禦。我們一定要購買武器,許多許多的武器。我們需要卡車、坦克和飛機。

我們中的男人必須要強壯和堅韌。他們必須要變得冷血無情。那一日將會來臨,那時對我的箴言裝聾作啞的人將伏倒在地,乞求我們的仁慈。他們將交出他們受到驚嚇的子女,乞求我們來撫育,讓他們進入我們的家庭。他們將乞求我們的人性,我們的愛。但這並不在我們神聖的計劃之內:只有少數天選之人才能被拯救。所以我們必須為我們的心靈和家園築起城牆。為了獲得重生,我們必須學會捨棄,捨棄人類的身份化作利刃,化作我所揭示的偉大計劃的復仇之臂。

家庭的所有成員都準備好為這個計劃犧牲,而雅各從中選取了三百名戰士。他們中的許多曾是士兵。他們是最驍勇和最富有技巧的。他們建立了一支有三百斯巴達勇士的精鋭部隊,將守衞我們避難所的入口,抵禦暴力和絕望的衝擊浪潮,直到一切平息下來。同時,我們一邊等待着無法避免的風暴,一邊在“伊甸之門”過着簡樸的生活。

我們家庭的首要擔憂是如何強化我們的信仰。當那天來臨之時,我們的靈魂必須滿載勇氣和自信。我們互相支持和幫助,我們一起祈禱和歌唱。我告訴他們那個聲音對我説的話,一遍又一遍。當猜疑悄悄混入,最脆弱的那些成員便向約翰懺悔。每個人都以某種方式得知了不幸的發生。

聖父堅決不會原諒他們軟弱的瞬間。在這裏,所有人都遭受過苦難,無論是被他人施加之苦,被癮症折磨之苦,或是被自己的決定所帶來的苦難。他們都擁有家庭、朋友和回憶,並在心底知曉他們所有人都將死去。當他們無法承受更多時,費絲幫助他們尋得安寧。

有時他們必須要被懲罰,如同所有子民都必須的那般。但我們一直牢記,在這的所有人都接受了我的箴言,因此都是神聖的。我們的世界將不再受貪婪和自私支配,而是由手足情誼和無法動搖的信仰所支撐,這些力量足夠強大來克服任何癮症,並讓我們煥然一新。

我們與外界隔絕。我們共同生活,遠離那個邪惡墮落並遲早會令我們幾近覆滅的社會。

我們遠離它的謊言,它的虛假偶像,它的靡靡之音,以及它對物質財富壓倒性的慾望。

我們儘可能遠離飛機的有毒氣體、廣告中隱含的洗腦信息、電視和網絡的催眠和學校教的謊言。我們在政府對我們一舉一動的監視下藏匿。

我們抵制了他們在我們食物中下的毒,抵制了他們向我們灌輸的所有化學的、物理的和精神上的,那些企圖奴役我們並將我們從原始美德拉離的操控。

我們為這個可憎的世界的終結做着準備,這個崇高的目標促使我們努力勞作。我們播種,收割,貯存。日子還長,但在這裏,每個人都知道他們是天選之人,並且都不遺餘力。我們必須興建避難所、儲存食物、構建防禦以及保養武器和設備。每個人都根據自己的能力在工作。廚師餵養我們,戰士保護我們,農民着手收成,木匠投身建造。每個人都在挖掘並加固我們的隧道,當末日來臨,當我們被給予那個我們時刻準備着去接收的預示的時候,我們將在那裏避難。

那就是天選之人的生活。

XIII

“我們是一個家庭,

約瑟夫是我們的聖父。

我們將一起走向天堂的大門。”

——伊甸教教義

孤島驚魂5約瑟夫之書翻譯 伊甸教教義一覽 第18張

如果你已經讀到這麼多了,那麼你還是有希望的。

這證明你已經明白社會是怎麼通過散佈謊言和宣揚貪婪來欺騙你,腐化你的靈魂的。他們説你是軟弱的,因為你抵制了他們自私的不公平的規則;他們説你不適合這個世界,僅僅因為你想要比物質財富更重要的某樣事物;他們説你有缺陷,説你是病態的,僅僅因為你是一個從未得到滿足的孤兒。

你用一切辦法來填補空虛。我在這並不是評判你過去的惡行。但現在你已經聽到了我散佈的箴言。你已經看到了你曾在尋找的光。你就像一座燈塔,只需一束神聖的光芒來照亮前進的道路,照亮這個世界。這束光正在你的身上、你的心裏閃耀。它從你心中向外擴散。你是強大的,比他們都要強大許多。你是正義而純潔的。你是天選之人。

我懇求你加入我,加入我們的家庭——加入你的家庭。社會不是你的正確選擇,你知道它已經變成了墳墓——已經是一片廢墟。你比所有人都更早聞到它的腐敗所散發的可怖氣息。你不屬於這個世界,你屬於另一個世界,那個新世界。

舊的世界即將消逝。包括所有曾經猜疑你和我的人。我不知道關於神聖計劃毀滅這個可憎社會的細節。我也不能告訴你這種在土地之下與世隔絕的日子要持續多久。藏匿在我們自己挖掘的避難所裏,我們會經歷物資匱乏和能源短缺,那或許會成為一段痛苦的日子。但那束已照進我們內心的光,將防止我們互相猜忌。猜疑是一條毒蛇,它將毒液滲入我們的心臟和靈魂。所以我們要求我們家庭成員的服從和忠誠,不管發生什麼。單憑這一點就會帶給我們生存所需的力量和耐心。

我們有我們的信仰,我們的家庭,以及我們的武器。我們應該絕對信任並投身於我們偉大的計劃之中。我們將是計劃的先驅者,而作為回報,我們將會被給予一片處女地:一個全新的、純淨的世界,一個用於重塑信仰和快樂的世界——

一個伊甸園

唯一的疑問就是你是否希望活下去,或者願意與那個不承認你的世界一同消亡。只有少數人會留下。你理應成為他們中的一員——我知道這是對的。正如同其他人理應死去一般,你理應活着。我們是一個家庭而我是你的聖父。我們將一起走向天堂的大門。

結語:

“讚美天堂給我們帶來了:

我們的兄弟約翰——他聆聽我們的懺悔;

我們的姐妹費絲——她撫慰我們的心靈;

我們的兄弟雅各——他保護我們的安全;

以及我們的聖父——約瑟夫,他的愛永無止境。”

——伊甸教教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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